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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光里穿行(二)造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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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大悲阁须弥座上的观音造像形体巨大,必须仰视才能看到造像的整体容貌。仰视角度与阁内深幽的空间营造出威严的氛围,这令我的表情严肃起来,我不可能面对一尊佛像夸夸其谈,嬉皮笑脸。我与它的交流方式只需保持安静,用一颗宁静的心默默感受。这就像当初建造的工匠们,一定是专心凝神心无旁骛,以纯熟的技艺,带着一丝敬畏,把佛经中诉说的慈悲放大。用昂贵的青铜浇铸成像,竟与我们内心深处最为神圣的情怀不谋而合,默然神会中与佛像形成一种对话联盟,讨论的是关于人间最美最善的话题,我们与佛像达成共识。

   

  落脚在尘世中的佛像充满神秘,如果依着它的微笑是不是就能抵达佛国的欢乐,这显然是异想天开的事情。观音造像面丰颐满,含颌垂目,庄严妙相。俯视的双目沉静祥和,慈祥坦然。深邃的慧眼清澈如水,明亮若镜,似乎是洞穿了人世中的一切,即使你不说,它都清楚知晓。轻抿的嘴角娴静雍容,优雅内敛,似乎隐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,等待我们用心领会。

 

 

    双手于胸前合掌示敬,敬人敬己,从容有道。观音造像服饰简洁,纹路清晰,流畅自然,丰润饱满的身躯雍容高贵,神气内敛高古超旷的气度充满慈爱、和善、娴静。我想,在历史先辈人借助佛经的描述化身成像的表达里,是不是包含了人们心中对美好的共同寄托。在人间建造起来的佛像,不仅仅让人膜拜,应是人们内心世界最为纯粹的情感彼此互相勾连的一种方式,世间的喧嚣躁动在这里收敛为宁静,烦恼怒气在这里抚平为宽和,万分无奈在这里消解为一丝洒脱。观音造像神态宁静,祥和超脱,匠人的塑造汇聚着人间的喜怒哀乐,升华的情感试图寻找一条释放的道路,智慧和慈悲交织,在一千年之后依然生动,我似乎读懂了一点点它的高大,它的庄严。

 

     

阳光透过阁楼门窗的缝隙,影影绰绰落在佛像身上,高达二十余米的造像并非居高自傲,神情却是愈加谦和宁静,安详自若。矗立千年的佛像走出了佛经的深奥,人间的熏染并未改变它最初的美丽,时间的流逝不过是增加了它厚重的沧桑感,凝重的亲和力。在这千年的时间里有多少人在这里流连驻足,静思默想,感悟着生活里令人苦恼的贪嗔痴,悄然间卸下了不必要的枷锁,获得一丝空灵,轻松了身心。我想,由人类自身塑造出来的佛像反过来令人自身膜拜许愿,这本身就是浅薄的迷信。在宁静的铜佛造像前,我很容易就敞开了自己,无比轻松地与另一个自己悄然对话,因为我看到眼前的佛像分明就是世间人的身躯,是世间人的面容与神情。

 

     

在高大威严的观音造像前我的感受是那么的浅陋偏颇,我顽固不化的愚钝注定不会读懂高深莫测的佛语。这就像是一道永远无法打开的屏障,我无法洞悉最为真实最为明了的答案,这令我迷茫万分。也许,这答案就隐藏在看不见的却被称作千手千眼之中吧。站立的佛像静默无语,阁内游人亦是沉默无语,在这沉默中,人与佛像之间有着永远无法融合的隔阂,也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。一千年的时光也许是漫长的,但对于一尊造像而言也许就是一瞬间的事情。我无力洞察这玄秘沉重的话题,只是在与佛像对视中,我感到逝去的时光很远很远,远得看不到清晰的起点。我又感觉远去的时光很近很近,近得让我轻微抬头就能看见,既真切又迷茫,既清晰又模糊,既短暂又永恒。

 

   

  我愿意把这一切视作具有深意的艺术品看待。它们获取了正义和善良的允许,带着人间美丽的光辉,传递着神秘的隐喻。一块石头在时光里穿行,精雕细刻的朴素造型获得了意义,一尊铜铸造像在时光里穿行,携带着人间的温度诠释着慈悲的意义,虽然我并不清楚意义所在。在走出幽深的大悲阁之后,一股凉风从背后吹来,我浮躁的心立时平静了许多,烦乱的大脑冷静了许多。